果然,晋元帝的脸色微缓。萧宴玄轻笑一声,语调懒洋洋的:妾就是妾,普天之下,便是寻常商贾,也断没有妾室掌家的道理,皇族贵为天下表率,这后宫,也该有个皇后了,尊卑有序,才是社稷之福。大殿上,蓦然死寂。一时间,风雨欲来。这话如同掌掴,狠狠地打在她的痛处上。容贵妃心底涌起一股巨大的屈辱,指甲都快要掐断了。贵妃再尊贵也是妾,她持身不正,这话,不能她来反驳。偏偏景昭是个没脑子的。当即拍案而起,怒不可遏道:宴王,你好大的胆子,敢辱我母妃?萧宴玄掀了掀眼皮,笑意薄寒:昭王贵为皇子,难道都不读史吗?古往今来,宠妾灭妻,俱是乱家之象,天下之大,你看哪个体面人家,是妾室当家?这话说得极重。明晃晃地说容贵妃祸国。所有人的脸色骤然大变。景昭满面怒容,却被噎得反驳不出半个字来。自古以来,嫡庶分明,仿若鸿沟,不可跨越。越是声名显赫的家族,便越是重规矩。萧宴玄薄唇微勾,唇角弧度凌厉如刀:六宫之主才有资格指婚,宫妃不过妾室,贵妃屡屡僭越,莫不是有争夺后位之心?容贵妃身形一僵,险t些跪不稳,心中惊恨不已。萧宴玄字字不提叶皇后,可句句都和皇后有关。晋元帝最怕别人将他和先帝对比,她又何尝不是?叶皇后是她心底最深的一根刺。她怕别人说她不如叶皇后。这十年,她虽执掌六宫,可她没有赢。六宫之权,皇后之尊,是叶皇后不要的。明明叶皇后不再奉晋元帝为君,可晋元帝却从不舍得废后。她这一辈子,都赢不了叶皇后。而今日过后,这六宫之权,叶皇后不要的东西,她这辈子都沾染不得了。想到这里,容贵妃再也忍不住,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。母妃!娘娘!景昭和容老夫人惊呼。容贵妃抬起脸,脸色苍白如雪,更衬得唇边的鲜血,触目惊心。这十年来,陛下待臣妾如民间的恩爱夫妻,臣妾已别无所求。她说着,俯下身,深深地叩首,宴王说得对,这后宫,该是皇后掌权,陛下,把皇后娘娘接出来吧。叶皇后,这三个字,是宫中禁忌。这十年来,无人敢提起。当年,叶皇后为了叶家,自闭宫门。
如今,她重提旧人,无异于是在晋元帝的心上剜刀。容贵妃额头贴在冰冷的地砖上,嘴角冷冷地勾起。皇后之位,她既无缘,那么,叶皇后也休想再踏出凤梧宫半步!晋元帝脸色浓黑如墨,对景昭说道:扶你母妃回宫静养。是,父皇。景昭扶起容贵妃,离开前,容贵妃看了萧宴玄一眼,心恨得滴血。真不甘心啊。此时,众人纷纷明白过来。今日之事,不是覆灭一个永安侯府就能善了的。是在敲山震虎,警告所有人,萧家之事,不是谁都能指手画脚的,包括晋元帝。更是告诉所有人,谁敢给宴王妃添堵,他就不会让谁好过。在意什么,他就毁去什么。众人再一次感受到宴王对宴王妃的宠爱。晋元帝目光也落向萧宴玄,语气深寒如冰:宴王觉得何人堪当为后?萧宴玄懒懒散散地勾着笑:陛下家事,本王一个外臣,就不操这份心了。晋元帝却道:天子无家事,宴王但说无妨。这十年来,也曾有朝臣提议另立新后,全被晋元帝压了下来,凡提议者,无不是明升暗贬,渐渐地,朝臣也不愿再触霉头。废后,立后一事,也无人再提。谁也没有想到,会在今日,晋元帝自己提起。萧宴玄轻轻地笑,幽黑的眸底带着一抹弑血冷色:臣只擅长杀敌,可不擅长给人做媒。晋元帝眸光森冷,幽暗莫测。他曾怀疑景暄拉拢萧家。一来,景暄和宴王妃走得颇近。二来,萧家和叶家是世交,萧宴玄少时,也和叶家那个小丫头一起,时常跟在叶皇后身后,喊着姑姑。方才,萧宴玄提起立后一事,晋元帝的猜忌,达到了顶点。可他又只字不提叶皇后。仿佛,只是为了报复容贵妃,才提的立后一事。晋元帝继续试探道:朕记得,你少时,叶氏颇为疼爱你,你今日重提立后,她若知道,该是何等的伤心。言下之意,暗讽萧宴玄冷血无情。提到叶皇后,景暄温朗的眸底,掠过暗色。其他人更是大气也不敢出。唯有萧宴玄散漫地勾着唇角,带着似有若无的嘲讽,淡淡道:姑姑不要的东西,我又何必替她捡起来。没得晦气!这四个字,明晃晃地,毫不掩饰地写在脸上。晋元帝的脸色阴郁至极,显然是怒到了极点,但心底的猜忌却是散了大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