佳音紧张的寒毛都竖起来了,听着江逸远的声音在夜风中起起伏伏硬是不敢回头,只赶紧打断他,虚笑道:“是啊,你的三位夫人都很贤惠,江公子,你很有福气……”“是么?为何我从未觉得?”江逸远的声音里有三分怅惘还有三分无奈,剩下四分焦急破喉而出:“佳音,你可介意我已经娶妻?”“我,我有什么好介意的,那是你的事。我要走了……”“等等!”江逸远似终于下定决心,一字一句道:“佳音,只怪我认识你太迟,可我的心意是真的。虽然我已经娶妻,但我仍希望……你能嫁给我……”佳音脑子轰地一声,险些被这个惊雷炸成碎片,半天才找回三魂六魄,极力地保持镇定,用波澜不兴的声音回到江逸远:“你还记得许公子和闵初兰的事么?当初我就坚决反对初兰做妾,如今落到自己身上,难道为了你,我就能违背原则?”“佳音,我都说我们认识太迟……”“早了又能如何?江公子,听说尊夫人是刑部尚书之女,她和你身份相当,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,而我只是士族眼里最低等的贱民,就算我们早认识,你有可能舍她而娶我吗?江公子,这件事休要再提了,我只当从未听见你说过这句话。”佳音只想改变目前难堪的局面,所以话说的有点重,也是希望江逸远不要执着的意思,不想,她的话反而激怒了江逸远。是,之前,他的确不认为男子三妻四妾有什么不对,当初为这个还和佳音起过冲突,他至今都记得佳音说过的话:“许由仁为何不你听从你的意见,在初兰还没有怀孕的时候就禀明父母,娶她做妾?亦是因为他深爱她,想给她一个踏踏实实的将来,不想她委屈,不想她患得患失,便是有真情在里头原因……你不懂是因为你经历太少!”当时他心里折实不屑佳音口出狂言,甚至责怪她是造成许由仁自戕的罪魁祸首,不能原谅她。可是,事情过去许久之后,他常常会回味她说过的话,不得不承认,她说的有道理。无疑,佳音是他见过最离经叛道的女子,她嚣张野蛮,一点都不具备淑女所应该具备的温柔恭顺的品质,但同时,她有着孤注一掷的韧性,和他自幼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一样。和她相处的时候,他嬉笑怒骂皆出于自然,长期带着的面具卸下,才发现无比的轻松,原来,他亦有血有肉。这样一个女子,挑起他潜伏在本性中的情感,之后,每一次的见面都使这种感情更热烈,他无法控制自己,目光追随她的一颦一笑,一举一动,情牵于她,心动于她,欲罢不能,然后,才知道,“真情”原来是这样……可是,等他终于肯抛开世俗之见,想娶她的时候,她居然说:“我只当从未听见你说过这句话。”她怎么能如此对他?!怎么可以,又怎么敢将他的心意践踏在脚下,是谁给她的权利?!江逸远嗤地笑了一声:“佳音,没想到你还是和从前一样狷介。听说,在顺天府的时候,你吃了不少苦头,竟没得到教训么?”
佳音的脊背蓦地僵直,缓缓转过身,直视江逸远的眼睛。江逸远毫无回避的意思,目光紧迫佳音,一字一句道:“知不知道,你为什么会进顺天府?就因为你只是个市井媒婆,一介平民罢了,对于我和由仁这样的家族来说,想整治你易如反掌。我,能开口说要娶你,你愿意也罢,不愿意也罢,但凡我想要的,就一定能得到。”他移动脚步,围着佳音逡巡一圈,微微俯身,凑在她耳边道:“ 做妾又怎么了?只要我宠的人是你,你便是一步登天,从此再不敢有人为难你,自己好好想想罢。”佳音已气的浑身发抖,贝齿咬住下唇半天说不出话来,她之前只认为江逸远自恋自大,现在才知道他竟是个混蛋!求婚?这是求婚么?分明是仗势要挟!见佳音脸色发青,江逸远胸口亦是一窒,但这种时候不能心软,佳音就是一匹野马,非得驯服之后才能宠,若不然,被她撂一橛子,疼是人就会是他!江逸远狠下心肠,继续道:“我回去就和我父亲说……”“江公子。”佳音截然打断他,冷笑一声:“多谢江公子垂爱,可惜我林佳音是个不识趣的人。我不妨将话挑明,慢说公子想娶我做妾,便是八抬大轿娶我做正房奶奶,我也未必愿意,因我对公子只有敬重,却无男女之情,所以任你江家家门显赫,我都不会违背自己的心意去高攀,我也高攀不起!今日的事就到此为止,我还当没发生过,也希望公子忘记今天的事。”她朝江逸远略施一礼:“佳音就此告辞,公子请留步。”说完,佳音垂眸,看也不看江逸远一眼,径直绕过他匆匆走至宫车前,被小太监搀扶着登上马车。明黄色车帘一闪,遮住佳音纤柔的身体,江逸远默送宫车缓缓碾过街道,车后两盏琉璃宫灯闪烁朱红色的光晕,越来越远,渐渐和夜幕混合一色。长街空寂,春末的风徐徐回旋,掠过他仍旧炙烫的面颊,忽而,就凉了肌肤,凉了心,只剩满腔怨怒无处发泄,随夜风迂回盘旋,久久不熄。江家的事了结,就轮到了九门提督曹大人的孙女曹芝蓉。不待佳音有歇口气的功夫,翌日一早,韩嬷嬷照常坐着宫车来请她去九门提督府。现在,再坐着宫车经过内城的大街小巷,佳音又是一种别样心情。之前,就算她最沦落的时候,在王婆家挨打挨骂,苦苦支撑婚介所,进顺天府受大刑,她都是骄傲的,尤其和陈之祺兄弟与张书林交往,他们也并没有因为出身不同而